幼小的孩子無法用語言精確表達自己的感受,他們常用哭來表示自己的感受,如肚子餓的時候哭,委屈的時候哭,要引起大人的注意時候哭。大人想要讓孩子停止哭泣,除了用東西哄騙之外,也會用言語恐嚇。大人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再哭,警察伯伯就會把你抓走!」鄭文堂導演的《眼淚》正是一部將警察職權與人們內心深層感受巧妙交織的一部電影。

權力就是真理?
在警界、監獄、軍隊,甚至是學校,充斥著一個詭異的價值觀:有權力的人可以用暴力「教訓」沒有權力的人,或是依法欺壓沒有權力的人。警察本是正義、除暴安良的化身,但《眼淚》卻透過刑警老郭呈現出警察權力的濫用。

「刑求」是一個公開的秘密,雖然基層員警都知道刑求是不對的,但是刑求卻可以快速提升破案績效。影片一開始,老刑警老郭透過「教訓」菜鳥紅豆向眾人示範如何刑求犯人。他將紅豆銬上手銬,在蒙住紅豆口鼻的毛巾上不斷噴灑澆灌,嗆鼻的水讓紅豆感到溺水窒息的痛苦。老郭在示範教學過程中失控狂吼、兇暴地抓打著紅豆,一切彷彿回到二十年前的場景。當年他為了快速偵破一件姦殺案,他為了讓一個無罪毒蟲當代罪羔羊,拳腳毆打、灌水嗆鼻、打斷腳筋。那個無辜的毒蟲從不認罪被打到認罪。

警察「依法辦案」卻是弔詭的行事作為。大部分的員警認為吸毒致死的案子死因單純,依法儘速結案即可。但老郭卻覺得死者的住處不像一般毒蟲的髒亂,不顧同事與上司的意見執意偵辦。當快要確定純純是殺人兇手時,老郭卻因與黑道友人、紅豆的心結,不斷受到來自民意代表和上司依法辦案的壓力。最後,老郭被不明人士打得遍體鱗傷,丟棄在荒郊野外的狗籠裡,以私藏證物之名被迫退休。

眼淚是策略
哭與不哭都是一種戰術的施展。一般人常會認為會哭、會流淚的人是弱者。殺人嫌疑犯賴純純善用女生哭泣時嬌弱、無助的神情騙取旁人的同情與憐惜,以眼淚掩飾她憤怒復仇的罪行。檳榔西施小雯終日濃妝豔抹、穿著暴露地坐在透明櫥窗裡面對無聊男子糾纏騷擾。她從來不哭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憤恨,是為了在無權、無勢與無奈的社會底層裡活著。而老郭十幾年都哭不出來是因為他對人生早已漠然且無以為力,除了對現實妥協,還是只有妥協。但當小雯知道老郭是當年害她父親枉死的員警時,她憤怒地朝老郭噴灑防狼噴霧劑。老郭在不斷沖洗眼中刺激物時開始流淚,放下背負二十年的沈重枷鎖。

扭曲的世界
《眼淚》的表層呈現警界在講求辦案績效、依法行政之下會產生制度殺人與事實扭曲的問題。在表層之下,《眼淚》內隱批判台灣社會對於價值和責任的扭曲。人非聖人,每一個人都會犯錯。然而,人卻往往只看別人的錯,看不到自己的惡。當人們看到那些所謂的壞人、毒販繩之以法、被處死刑時,便開始自我催眠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壞人,相信自己是善良且聖潔無暇的。但天下並沒有因此太平,社會上依舊有「壞人」存在。對此,很多人會覺得這是警察績效不彰,沒有把所有「加害者」繩之以法。可是這些被視為有罪的人真的是「加害者」嗎?很多犯罪者之所以會犯罪是因為他們在成長過程中被家庭、學校、社會漠視和壓迫,在他們需要幫忙的時候,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他們其實才是真正長期的「被害者」。警察、執法機關某種程度成為社會集體推諉責任的白手套與衛道主義者自我救贖的工具。 

面對共業
許多眾人習以為常的陋習、惡法,人們常常只是昧著良心順從,但卻沒有勇氣改變。甚至大多數的人會認為這些事情事不關己,自己沒有那麼倒楣,多燒香拜佛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而犯錯的人也天真的以為只要求神拜佛就可以掩飾內心不安與逃避責罰。《眼淚》呈現的問題不是只有警界才有,很多行業、很多領域都有這些問題,只是不一定有人願意去面對。

從老郭的身上,我看到因循例規犯錯的沈重是不會因為時間而減少;相反的,犯錯者內心深處的罪惡感卻會囚禁他一輩子,整個社會也會因為問題沒有從根本解決,而產生更多的問題。這些問題不是某些人的別業,而是整個社會的共業。不僅犯錯者需要懺悔、改過,整個社會更需對體制進行反思與改革,讓眼淚變成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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