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結束一段討論、校外參觀、訪談,蕭老師幾乎都會要我們來點「3 lesson learned, 3LL」。我一開始覺得講講學到什麼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我以前的職業病還馬上跑出來,心裡暗自驚奇蕭老師在管理課堂上實踐教育理論,增進學習成效。在教學原理中,老師請學生回顧學習內容為評量成效的一種作法。不過當我一次次被老師KO(knock out),收到「common sense」、「這個我們都知道」、「沒有亮點」、「可不可以講一點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等評語,我才發現我好像把3LL想得太簡單。
 
可是究竟什麼是3LL,我卻一直抓不到訣竅。我不想把這個問題憋到變成內傷。所以過完寒假之後,我趕緊問學長姐、老師3LL的意義和加強的方法。我得到的答案不是「3LL是想法、資料的淬煉,是種思辯的方式」,就是「3LL需要一直練、一直練」。雖然大家都講得很淺白,每個字我都懂,但是加在一起我卻通通聽不懂,也很難內化為自己的知識體系。一直到不斷redo聯合報校外教學的3LL報告,我才慢慢參透3LL的深蘊。

學習像是補破網
當蕭老師要我們寫下參訪聯合報的3LL,我和阿本(本組採分工策略,每次的訪談、調查由不同人負責寫3LL)很快地將當天在聯合報的所見所聞,依據管理的專業術語、概念整理成三大點,寄出第一版的3LL。沒想到,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收到啟旭學長請我們redo的信,我們原先以為的「管理專業」都變成common sense,而且被學長批評沒有認真思考此次參訪的artifact是什麼。更嚴重的是,學長說,我們只有紀錄、摘要,沒有解讀,寫的內容和去拜訪聯合報一點關係也沒有。

在收到學長的建議之後,我們反反覆覆修改了很多版本。我們修改到第五版時,以為已經是最後一版,但卻面臨到更大、更多的問題。接者,換蕙芬學姐來審稿,點出我們犯的錯誤:有主張、但沒有證據,有建議、但沒有邏輯,有批評、但不夠優雅。於是,我和阿本又繼續重寫3LL。

在交給老師之前,我和阿本一共寫了八版的3LL。每一個版本都犯錯,每一次重寫都有學習。在一次一次重寫與練習之中,我們發現自己在思辯與文筆上少了什麼,還需要再補什麼,但說不清楚。寫3LL對我們來說好似補破網一樣,破了就補,補了就學到。

留一步與人行
因為蕭老師和學長姐總是希望我們能提出有亮點的3LL,所以我們想到有亮點的批判總會想要拿著筆大書特書,以彰顯我們的思辯能力。一開始我們發現聯合報的正派辦報藏有複雜的關係,於是我們臨摹社會學家的筆法寫了下面這段文字:

某社長手中不曾放下的鉛筆、某學長衣領上的徽章、兩人的西裝打扮以及公告欄張貼工會訊息等物件傳遞出主事者(總編輯/編輯)與記者之間的上下關係。某社長演講手中緊握的鉛筆和不斷強調高品質的新聞專業,隱含著總編輯(或編輯)對於記者新聞審核的權力。一則新聞是否「正派」往往由編輯群決定,編輯可以用筆主宰新聞刊登的生死。新聞被採用與否的評定不單看內容是否與報社報導方向一致,更可能因為編輯的喜惡、權力關係影響新聞呈現的內容與形式。

但是,蕙芬學姐提點我們批判需有證據,需要優雅又不失力道,否則就淪為謾罵或意見。同時,學姐也提醒我們,要想想某社長與某學長看到這段文字有什麼感覺。聽完學姐的話,我想起《菜根譚》中的一段話:「經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者,減三分讓人嘗。」

於是,我抓了阿本重新將我們的論點再正反合地思辯一次,將銳利的權力糾葛,改成老樹的譬喻:我們在本次參訪中觀察到創辦近一甲子的聯合報好似一棵「正派辦報」的老樹。讀者所見的聯合報系新聞為每日冒出的嫩葉,每一片葉子來自不同載體的樹枝,彼此因數位匯流的推動錯落交疊。支撐老樹的樹幹由聯合報系對「正派辦報」的價值觀、意識型態包裹著。後來我們是如此改的:
 
由某社長演講手中緊握的鉛筆、某學長衣領上的徽章、兩人的西裝打扮與公告欄張貼工會訊息等物件,我們觀察到主事者(總編輯或編輯)肩負正派辦報的組織文化、新聞品質之審核重任。但不可言的是,編輯有時候不得不婉轉地以「正派辦報」為藉口,為了報社的發展、新聞來源供應對某些新聞進行潤飾。因此,編輯的審核權、報社組織文化與報社的前途發展構成正派辦報的樹根,深根於讀者看不見的土壤之下。
 
另一方面,我從老師改過的第九版3LL中發現了他的柔韌設計。首先,老師為這份報告加上了標題與文案,用「數位匯什麼流」這句雙關語悄悄地點出主旨,吸引讀者的目光與注意力。減去我們原本硬梆梆強迫讀者閱讀的濃烈。其次,老師於文章行筆段落間不時提問,讓讀者停頓思考,強調我們對於聯合報未來發展的關心,並且留下後續研究的伏筆。

經過此次3LL的練習,我學習到退一步、減一些、軟一點,不僅不會減損報告的深度,反而更能增加研究的價值感。

沒有慧根,要會跟

我寫了幾次3LL之後,慢慢開始體會到3LL其實不僅是在回顧自己學到什麼,最主要的是在幫助我們回想自己犯了哪些錯、為何犯錯,不斷去淬煉自己的思辯能力。只是,這種修煉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內隱的操作型知識,學習者除非擁有極佳的「慧根」,不然很難在沒有實際經歷過,沒有人從旁提點的情況下,能靠自己自學得來。

對於尚未天啟、資質平庸的人來說,「會跟」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練習方法。會跟不限於有一個願意引導你的老師(好老師可遇不可求,但是也沒有一個老師可以跟隨一輩子)、讀大師的經典之作,對學習者更重要的是需要找到合適的群體、練習平台或介面,透過自己和別人以及自己與自己不斷的對話,增強自己的思辯能力。

不過,可千萬不要只跟固定的對象練習思辯,那樣會讓你陷入固定的框架中。唯有多元的刺激、多變的情境方能孕育出自由思辯的心靈。


本文章刊登於 http://reswithoutnumbers.blogspot.com/2010/05/3l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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